达 尔文在蕴酿、出版《物种起源》时,已遇到很多难题,如,寒武纪生命大爆炸,中间类型的化石的缺乏,和比比皆是的创造的证据(眼睛等精妙器官的形成等)。达 尔文深知,这些难题是他无法逾越的,对它的理论是致命性的。但是,他坚信,如果他的进化理论是正确的,那么,这些难题在将来都会被化解。可见,达尔文提出 他的理论,主要并不是依靠客观证据,更多的是凭藉主观的信念。笔者曾指出:
笔 者十分欣赏达尔文这种坦诚的态度,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困惑、烦恼和惊骇。正是从他本人的内心表白中,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达尔文进化论产生的过程:凭着无 神的、要用纯自然的方法阐明生物起源的信心和决心,基于有限的观察,提出进化假说,然后选择性地寻找支持其假说的证据,对不利的证据全然不顾。也就是说, 达尔文的进化论主要是源于信仰而非来自充分的科学依据。
池迪克(Donald E. Chittick) 指出:“科学的新发现并不会叫人改投进化论,反而是人对哲理和神学的取向,能叫人否定‘创造’,由一个世界观跳进另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观。”“今日,许多 人仍未察觉进化论的本质,不认识它属于哲学过于科学范畴。人们先是思想变了,才接受达尔文主义。人们需要一种自然主义的律,解释生命之源,才能逃避超自然 的创造论。达尔文主义恰巧能填补这个空缺。”所以,《物种起源》问世时,解放神学家们表现出比科学家更大的热情。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曾清楚地指出进化论与信 仰的关系:“现在我们以进化的概念来看宇宙,再也没有空间容纳一位创造者或统治者了。”[96]
对此,进化论学者也是直言不讳的。腓秋马(Douglas Futuyma)在他著的教科书《进化生物学》中说:“正是达尔文的进化论,以及随之而来的马克思的唯物的(即便不足或有错)历史观和社会观、和弗洛伊德的人类的行为不受人自身控制的属性,为机械主义和唯物主义的纲领提供了关键的支持。”[97]
所 以,达尔文的支持者和达尔文一样,对他们认为符合进化理论的证据大肆宣扬;即便这些证据后来已经被证明有错误,他们却可以三缄其口,不改初衷地继续宣扬他 们已失去依据的理论。对他们来说,有支持的证据固然好,没有支持的证据也无妨。因为他们的理论不是从证据中总结出来的,而是从他们的脑子里推演出来的。进 化论的另外两个论点也颇能说明这一点。
其一是关于进化的方式。达尔文主张进化是缓慢的、连续的变化过程。但是,因为找不到中间类型的化石,有人劝他放弃“连续进化”的观点,而代之以“跳跃进化”,这样就可以摆脱缺少中间类型化石的尴尬局面。但达尔文坚拒之:
基于这种理论上的困难和中间物种的缺乏,全力支持达尔文的赫胥黎(Thomas H. Hexley) 曾私下多次劝告达尔文接受跳跃式的进化观点,并警告说:“你这样毫无保留地接受自然界绝无大跃进的观点,使你陷入不必要的困难之中。”但按达尔文的看法, 大跃进(或大突变)进化,如眼睛的突然形成,就等于是一个神迹。而达尔文深知,他的学说最具吸引力、最独到的地方乃是比较科学化、拒绝一切科学无法解释的 超然主义,用纯自然的观点解释生物的起源;他只有用渐进、微小的变化来解释复杂的大变化,才能持守他这种彻底的唯物主义立场。他明确地说:“如果有人能证 明,任何现有的复杂器官,不可能是从无数连续的、微小的变化而来,我的学说就得完全瓦解了。”他给他的朋友、著名的地质学家赖尔(Charles Lyell)的信中,对跳跃式进化的观点持严厉的批评态度:“如果我的自然选择理论必须借重这种突然进化的过程才能说得通,我将弃之为粪土。……如果在任何一个步骤中,需要加上神奇的进步,那自然选择就不值分文了。”[98]
虽然连续、微小进化的观点缺乏客观证据的支持,达尔文却坚守到底,至死不渝。原因只有一个,微小、连续的进化是达尔文持守彻底的唯物主义立场所必需的。
另一个论点是关于进化的方向问题。与达尔文同时代的绝大多数生物学家都相信进化是有方向的,即所谓“定向演化”(orthogenesis)。这个观念在古生物学家中也颇为普遍,因为化石记录似乎是有某些趋向的。[99] 但 定向进化必须要有一个引导的机制。这机制是一种超然的力量,还是生物内部的先存机制呢?学者们没有共识。但是,达尔文认为进化是无定向的。威尔斯指出,达 尔文的无定向进化的观点,基本上是一个哲学教义,而非从实际中推演出来的。因为,在当时,自然选择还没有直接被观察到,变异的本质和来源还无人知晓。达尔 文主张无定向进化,无非是为了除排除一切设计,排除一切神秘的力量的介入,把进化论建立在唯物主义的哲学上。[100]
在当今的进化论学者中,许多人步达尔文的后尘,嘲笑定向进化是一个神话。牛津大学的动物学家道金斯(Richard Dawkins)是代表人物之一。他於1986年出版了《盲目的钟表匠》(The Blind Watchmaker)一书,自称是敢言的“盲目钟表匠”的使徒。这书名源自十九世纪早期佩里(William Paley)的有名争论。佩里在1802年写道:路过荒 场,如果我的脚绊在一块石头上,我会问,石头为什么会在这里?答案是,这块石头可能一直就是在那里。但是,如果我在地上找到一只表,我会像其他有理性的人 一样,说,这只表是钟表匠造的。佩里认为,生物的复杂性和适应性都像钟表,生物是应该有设计的。但道金斯争辩道,生物的设计只是表面的。因为自然选择是盲 目的、自动的和无意识的,是无意地把生物造出来的“盲目的钟表匠”。新达尔文主义者更是认为,基因突变是进化的原料,自然选择是进化的动力;基因突变和自 然选择都是不定向、无目的的,故生物的进化也是不定向的。这一推理的逻辑似乎很严谨,但只是哲理,而无实据。原因很简单:“基因突变是进化的原料”和“自 然选择是进化的动力”并没有被证实,更何况,从一个物种变成另一个物种、从这一类型的生物变成另类型的生物的所谓“进化过程”本身,也只能是一个至今不能 被证实的假说呢!
有哲学观点或信仰前设并不是错事,事实上,每一个学者都有。但是,在教育系统或媒体中,人们有理由希望,是哲学就应该明说,而不能用科学来伪装。[10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