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圣经》与科学的关系,历来是争论的问题。自由派神学秉持“科学万能”、“理性至上”的观点,反对一切超然的神迹奇事,要把它们从《圣经》中剔除掉。这一点在第四章已经讨论过了。进化论在十九世纪崛起以后,被很多人奉为科学,认为《圣经》中关于神的创造的记载是不科学、反科学的,故也是不可信的。这一点将在第十三章讨论。
布洛谢(Henri Blocher)指出,基督徒对《圣经》与科学的关系,大体可分成三种:协调主义(concordism)、反科学主义(antiscientism)和信心主义(fideism)。[24]
反科学主义反对“科学万能”,抗议把科学提升为宗教;认为《圣经》是神启示的终极真理,而科学的认知是相对的,“科学的进展只不过是在黑暗中不断地重复摸索罢了”。同时,科学的运作不可能没有其预设、运作纲领和整合模型;意识形态的选择在基本的层面上干预着科学的运作。因此,反科学主义认为,《圣经》的启示与科学的冲突是必然的。这些观点是可贵的。然而,他们把科学与《圣经》完全分割和对立起来、全然漠视科学界所达成的共识的价值,是不可取的。
信心主义乃是将信心与科学家研究的对象完全分开来,强调《圣经》教导的形而上的宗教真理,与科学的真理是完全无关的,是永远不会相遇的。这种将《圣经》与科学分割、对立的观点比反科学主义更甚,与“鸵鸟政策”无异。其实,这种对《圣经》的信心是没有稳固根基的。
协调主义虽然今天受到一些人的轻视,但他们是在忠于《圣经》的前提下,努力寻找《圣经》与科学的切合点。因为科学研究的对象是神的普通启示的一部分,科学的真理是包含在《圣经》的真理之中的。但是,如果解经的装备和训练不足,协调主义者则容易强解《圣经》,用现有的科学知识去“套”《圣经》,把科学相对的、会改变的权威强加在《圣经》的超然的权威之上,导致对《圣经》的解释不断地、被动地随着科学认知的改变而改变。
基督教信仰与科学既有结合点,又处于不同的层次上。神创造了宇宙并赋予它规律,科学的任务就是发现和认识这些规律。在这一点上,信仰和科学是和谐的。另一方面,科学只是认识宇宙的规律,属于物质的层面;而信仰是要认识创造宇宙的这位神,属于灵界的层面。也就是说,信仰是高于和超越科学的。所以,正确地区分《圣经》和科学是必要的。伽利略曾十分赞赏地援引枢密主教巴罗尼乌斯(Cardinal Baronius)的话说,“《圣经》是教导人如何进入天堂,而非天体怎样运行。”[25] 但这并不是说,《圣经》中不含有任何科学知识。作为天地万物创造者的神,是《圣经》的真正作者,《圣经》当然会自然地流露出造物主创造宇宙的智慧。比如,“神将北极铺在空中,将大地悬在虚空”(伯26:7);“风往南刮,又向北转,不住地旋转,而且返回转行原道”(传1: 6;关于地球的风向系统);“江河都往海里流,海却不满;江河从何处流,仍归还何处”(传1: 7;关于水文现象);等等。它们无不是造物主的睿见,远远超越《圣经》写作年代的科学水准。[26]
一些人认为,《圣经》成书于几千年以前,当时的科学知识远不如现在,所以《圣经》中有一些关于科学方面的错误是在所难免的;但这些错误不碍大局,不会妨碍人得到救恩。因此,他们认为《圣经》不是“完全默示”的。但是,信仰和科学,正如信仰和历史一样,是不可分割的。《创世记》前三章记载的神的创造,既是信仰的根基,又是历史,又是科学。
这些人之所以认为《圣经》有科学上的错误,起码与两个误区有关。
第一,是将科学的知识绝化,以为凡是《圣经》与科学有冲突的地方,科学一定是对的,《圣经》一定是错的。其实,神启示人类的有两本书,一本是神的普通启示,另一本是神的特殊启示;科学是追求认识神的某些普通启示,《圣经》则是神的特殊启示的完整记录。所以,正确的科学认知与《圣经》的启示决不会发生冲突,因为神的启示不会相互矛盾。《圣经》的真理是绝对的、不变的,科学的真理是相对的、变化的、不断逼近真理的。当现有的科学知识与《圣经》有冲突时,切勿急于下结论说《圣经》错了,而应耐心等待科学进一步的发展。最后,科学的真理必然会与《圣经》的启示逐渐趋于一致。
第二,没有把科学语言和《圣经》的语言无别开。科学语言是非常准确、精细的,而《圣经》的语言是老百姓的日用语言。韩梅尔(Charles E. Hummel)指出:
《圣经》描写大自然的语言,往往给人谦卑俯就的感觉,常被称为“前科学”(prescientific)。它即使有准确的时序,但“前科学”这一词语,混淆了《圣经》语言和科学语言之间的主要差别。现代科学语言既然不可作为希腊戏剧和罗马诗歌的标准,那么又怎能用来衡量这部希伯来文钜著呢?每种体裁各有其特点和目的。如果说《圣经》语言是“非科学性的”或“非技术性的”,倒更准确。[27]
《圣经》说,“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”(诗 50: 1),并不表示《圣经》认为是太阳绕着地球转。当主耶稣说,芥菜种“原是百种里最小的”(太 13: 32)时,并不表示在科学意义上的“最小”,因为很多种子,如罂栗、芸香的种子都比芥菜籽更细小。主耶稣在这里只是引用了百姓的一个谚语;再说,在原文中,“最小”是比较级 。[28] 在日常生活中,不能用科学语言,否则将非常不方便。当有人问:“现在几点钟了?”那时也许是下午三点二十九分或三十一分,对方回答“三点半”就足够了;如果对方回答说:“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九分三十三秒四十二分秒二十六微秒……”,人不说他有病才怪! 韩梅尔风趣地说:“天文学家并不反对使用‘太阳升起’这类句子。托勒密、哥白尼和爱因斯坦虽然对宇宙抱有迥然不同的观念,但倘若他们相约去钓鱼,也会同意於‘日出时’见面。”[29] 再深一层地思想,《圣经》决不能使用准确的科学语言来写作。一方面,使用最新、最准确的科学语言,许多人将读不明白。另一方面,任何科学理论都是相对的,将不断被修正、甚至被淘汰。如果《圣经》具有“科学的准确性”,“岂不等于一张前往废墟的通行证,徒令人失去信心么?”[30]
在《圣经》写作的年代,人们当然没有现代科学的知识。但是,不要忘记,《圣经》是创造宇宙万物的独一真神默示的,他决不会让《圣经》出现任何错误,包括科学上的错误。事实上,迄今为止,没有人能确认《圣经》中有任何科学上的错误。